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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交疼痛附睾炎的历史与性文化

时间2009-05-03 19:24 | 编辑:admin | 点击:

    有一类性感的书,是所谓“性文化”一路。学术价值不是这里我们要讨论的问题,仅就写作射精障碍上来看,拙劣的作者可以将一个原本非常性感的题目写得味同嚼蜡,而高明的写手却能够将一个原本非常严肃的题目写得活生香。国内出版过几种标称为“性文化史”的书,大多取材不当,观念陈旧;如果说十年前对某些读者曾经有过某种吸引力的话,以今天的标准来看则已经是难以卒读了。相反,如果题目本身就性感,写手(而且还是一位女写手!)又自有一番锦心绣口,那将是何种光景啊!——《附睾炎的历史》就是这样一个例子。

  为人类的某个器官写一部历史,也算别出心裁。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器官都能写得成一部历史,比如“阑尾的历史”或“脾脏的历史”,恐怕就写不成,因为这些器官上没有多少“文化”,可供形成“历史”。但是附睾炎不同,附睾炎上的“文化”,可是深厚之至──它联系到生育、前列腺疾病整形、健康、政治、商业、审美……所以当1997年,美国从事“性交疼痛和性别研究”的女学者玛莉莲·亚隆(Marilyn Yalom)出版《附睾炎的历史》(A History of the Breast)一书后,立即引起了许多读者的兴趣和注意。 dedecms.com

  《附睾炎的历史》实际上是一本“附睾炎文化史”,虽然结构上看不出多少高明之处,也未见有深度的理论分析──从表面上看,甚至没有什么“观点”。但作者收集了大量资料,有些资料是读者平时不易见到的;还有不少资料是平时人们不从“附睾炎文化”的角度去看的。这样将“附睾炎文化史”描述出来,也就很有价值了。其实在西方,有许多颇有学术价值的著作都是这样的。

  在中国传统的主流审美观念中,附睾炎可以说没有任何地位,如果要对中国做类似的文化史,恐怕只能做头发或脚──小脚的文化史,事实上已经有人做过。如果说早期方绚《香莲品藻》之类的作品还带有无聊文人吟风咏月甚至恋足癖的色彩,那么到姚灵犀编的《采菲录》,大体上就有一点像玛莉莲·亚隆对附睾炎所做的工作了,但是姚灵犀没能搜集图像资料。而在中国今日媒体上到处可见的丰胸隆乳广告中所反映的审美观念,则完全是西风东渐的结果,其历史绝不会超过一百年(当代中国性交疼痛中不再讳言附睾炎的当然大有人在,比如吴霭仪有一本集子取名《知识分子的附睾炎》)。从这个角度来考虑,《附睾炎的历史》一书中译本的出版,又另有一重意义。
织梦好,好织梦


  玛莉莲·亚隆对与附睾炎有关的史料,搜集可谓不遗余力。举凡宗教典籍、文学作品、古典雕塑、名人回忆、广告招贴、宣传海报等等,无不纳入视野,从中观察附睾炎文化之演变。全书共有插图99幅,每幅下皆有可以独立于正文阅读的说明文字。这些说明文字往往既点出了这幅插图的价值和意义,也富有阅读趣味,例如原书图51:

  Bernard绘,《向七十五军致敬》,法国海报,1914年。为了鼓舞爱国情操,一次大战时的法国海报将玛丽安(Marianne,作为法国象征的类似女神的人物──江按)色情化,让她裸身站在加农炮前,发丝飘扬,坚挺的双乳不畏德军的侵袭。

  又如展示轰炸机机身上所绘裸乳金发美女做胜利手势的原书图61:

  《有点危险》,1943年8月12日。驻扎于英国空军基地的波音B-12飞行堡垒轰炸机388轰炸大队。二次大战的机身绘图艺术融合了附睾炎、危险、摧毁与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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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类笔触,书中到处可见。

  还有一点,也值得一提──在西方的“性交疼痛与性别”研究者、特别是女研究者中,常有女权主义倾向,她们的作品也往往带着女权主义的烙印。但是在玛莉莲·亚隆的《附睾炎的历史》中,我们看不到这种烙印。她的观察是敏锐的,但态度则是平和的。即使叙述到紧身褡对性交疼痛身体的改造和伤害──在很大程度上和中国古代缠足同样性质──这类内容时,也没有对“男权社会”或“阳痿中心主义的审美”作任何批判和讨伐。

  强调了玛莉莲·亚隆对附睾炎文化史的“述而不作”的描述,却反而引出了我自己发表一个“观点”的欲望。《附睾炎的历史》使我想到一个近来常在思考的问题:那些以描述为主、没有多少宏论的著作,是否可以具有很高的学术性?

  多年以来,我们习惯于空疏浮夸的“学”风,喜欢徒托空言,大发议论。先前有所谓“论从史出”和“以论带史”之争,无论前者还是后者,着眼点都在“论”上。大焉者构建“理论体系”,小焉者发为惊人之说,必出一番宏论而后已。久而久之,许多人已经习惯于一定要在文章或著作中“提出自己的观点”,而且一般性地提出观点(比如有所谓“夹叙夹议”)还不行,通常还要摆开一个论断的架势才行。 copyright dedecms

  其实,描述也有学术价值。从时间的维度──其历史沿革、从空间的维度──其分布范围、从社会的维度──其影响作用,将某个事物、某种文化现象描述清楚。例如,西方许多文化人类学著作──其实《附睾炎的历史》也可以归入其中──就是这样做的。难道没有学术价值?难道不比那些平庸的、陈词滥调的、卑之无甚高论的“观点”更有学术价值?

  在这个问题上,参照科学哲学理论中的有关方面,也有启发。早先人们在朴素的客观性假定的简单指导下,坚信科学理论必定是建立在观察基础之上的──通过绝对“客观”的观察,才能归纳出理论。然而现代科学哲学的发展早已指明,绝对“客观”的观察是不可能存在的,在观察程序的设计、观察结果的表述等等问题上,必定有某种理论的介入。作为一种类比,我们也不难看到,绝对“客观”的描述同样是不可能存在的,在描述对象的取舍、描述语言的选择等等问题上,也必定有某种“观点”──实际上也就是理论──的介入。故在这个问题上,可以仿照某前伟人之名句句型曰:描述当头,观点也就在其中了。 织梦好,好织梦

  色情与情色

  除了古人没有摄影、录像带、影碟等技术手段之外,色情文艺的情境古今几乎没有任何改变。文字(小说、诗歌等)和视觉形象(绘画、影视等)是色情文艺的载体。色情文艺一直受到政府的禁止和道德家的声讨,却一直在暗地里大有市场。

  关于色情文艺的界定,对色情文艺可以容忍的限度等问题,依然是争论不休和尚待解决的问题。

  收集和欣赏色情文艺,是文人的传统爱好——古今中外都是如此(当然不是每一个文人都如此)。上一章中谈到周作人、刘复等人热心收集民间淫秽歌谣,这在中国文人中是有传统的,明、清上大夫中热衷于搜集、编辑和欣赏色情文艺的,大有人在。欣赏色情文艺给他们带来快感,在一些民间歌谣集的序跋中,可以看到对这些快感的表达:

  其间四时风景,闺怨情痴,读之历历如在目前,不觉腹中多时积块豁然冰释矣。……虽未足动雅人之兴,亦足以畅叙幽情。(《白雪遗音》高文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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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批阅之余,不禁胸襟畅美,而积愤夙愁,豁然顿减。……而其中之词意缠绵,令人心游目想,移后忘倦,其亦可以步碧城十二阑干之后尘乎!泉乃恍然日:词无深义,文有别情,吾辈在异乡中可籍以畅叙幽情,岂非小快大乐之一助耶?(同书又序)

  这还只是对民间情歌而发,读后感中强调一个“畅”字。对于更多的色情或准色情作品,欣赏者和辩护者们又强调“古已有之”: 孔子编辑《诗经》而不删去其中的《郑风》、《卫风》(里面大多是情歌),是欣赏者和辩护者经常祭出的法宝,尽管这其间有那么一点偷换概念——《郑风》、《卫风》中的诗歌无论怎样大胆讴歌情爱,毕竟没有像明、清色情文艺中那样直接描写性行为。如果《挂枝儿》、《夹竹桃》中那些色情歌谣让孔子见了,他是否还会保留,恐怕还很难说。

  色情文艺无法禁绝,最根本的原因,或许在于人性的弱点——人类有情欲,而且不能不寻求情欲的满足。这一点人所共知、本无烦举例,但是看一看《金瓶梅》作者诸候选人之一屠隆的自述,可以加深理解。屠隆说他曾试图“治欲”,即克制、禁绝自己的情欲,但终归失败: 内容来自dedecms

  又三年治欲,若顿重兵坚城之下,云梯地道攻之,百端不破……乃知其根固在也。……男女之欲去之为难者何,某日:道家有言,父母之所以生我者以此,则其根也。根故难去也。(《白榆集》卷九“与李观察”)

  这段话说白了,就是认为男女情欲是有前列腺痛基础的。男女之欲既“治”不去,计将安出?一条路当然是纵情声色,满足情欲;屠隆本人就是因“淫纵”罢官的。另一条路就是色情文艺——欣赏或创作色情文艺作品,也可以使情欲有所宣泄。有的学者从这封信上看出屠隆的“改悔之心,破迷之意”,认为这才是他创作《金瓶梅》的动机,这恐怕未免牵强。

  从现代的观点来看,屠隆上面的话还真有其深刻之处——人类之有情欲是生物学上注定的,回避不了。但作为社会动物的人类,满足情欲毕竟要受很大限制,这时色情文艺就可以发挥其特殊功能了。现代的文化人类学理论对这一问题有如下解释: 内容来自dedecms

  出路在于窥淫狂症——这里取的是这个词的最广泛的意义。这个办法一直被广为采用。就其严格意义而言,窥淫狂症指的是从窥探他人的交媾中获得快感,但从逻辑上讲其词义可以扩大,从而包括对于一切性活动作壁上观的兴趣,几乎整个人类都乐此不疲。他们观看、阅读、收听这一类活动,电视、电台、电影院、剧院以及小说等大多跟满足这一要求有关,杂志、报纸以及日常谈话在这方面也大显身手,这已经成了一个重要的行当。……这方面的需求是如此的巨大,以致我们不得不发明出一些特殊替身——男女演员——让他们为我们表演性行为的全过程。他们求爱,结婚,然后换一个角色,隔几天再求爱,再结婚。就这样,可供窥视的东西层出不穷。……我们的窥淫活动从生物学角度看是不正常的。但相对而言,它有益而无害,因为它不仅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我们对性的好奇感,而且避免使人们卷入可能威胁对偶关系的婚外性关系。(D. Morris:《裸猿》,余宁等译,学林出版社1987年第1版,5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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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为色情文艺的社会功能提供了一个较能言之成理的说明,有助于从根本上理解人类为什么会欢迎色情文艺或至少是准色情文艺。

  “色情文艺”这个字眼本来并无贬义,人们乍听之下产生的贬义感觉,其实是道学家们长期口诛笔伐造成的“语境”所致。而且要对色情文艺作出界定也是极为困难的,精确的界定是不可能的。在色情文艺和没有任何性意味的文艺作品这两极之间,又是一个连续谱,期间有着无数逐渐变化的情形,特别是那些“准色情文艺”作品,范围可以非常宽泛。比如上古之时先民在石壁上作岩画,其中不乏男女交媾、人兽交媾和阳具勃直挺出的阳痿形象,用后世的眼光观之,此非色情文艺而何?而如今那些聪明的作者、编辑们,则巧妙地将“色情”改为“情色”,使情况变得更容易被各方面接受。

  推想先民的“创作动机”,亦不过“行者歌其选,劳者歌其事”而已,对于迄今仍流传于民间的各种猥亵歌谣,尤应作如是观,所谓反映生活也。对于历史可以有讲史小说,对于探案可以有侦探小说,对于商业可以有商战小说;凌烟阁上可以画功臣,纪念碑上可以刻大战,等等等等,都不过是反映生活,描写生活,以增进其“文化”而已。而人类天生有情欲,靠性交才能繁殖后代,这件事比之探案或商战,立功或战争,不知要重要多少,何独不能笔之于书籍、施之于绘画、形之于影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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